美元自今年開始以來的表現,是自1973年以來最差,當時尼克森總統於1971年8月決定取消黃金對美元的支持,並廢除1944年的布列敦森林(Bretton Woods )協定,該協定係就1930年代的混亂,所建立的戰後貨幣秩序的核心。
今年前6個月,美金兌換6種主要貨幣組合的匯率已下跌超過 10%,顯示美金作為主要貨幣,以及作為金融動盪與壓力時期避風港的地位,已經讓人失去信心。
美元自今年初以來一直承受貶值的壓力,跌勢的轉折點出現在4月2日,當時川普宣布,向一大群國家徵收巨額的「對等關稅」。
這項決定意味戰後的國際貿易體系的瓦解,引發金融動盪,美國債券市場大幅下跌,殖利率(利率)上升。
不過市場非但並未出現人們所認為的「正常」反應,反而出現拋售美元,使得貨幣市場上的美元價值下跌,因為當時的主流想法是「拋售美國(資產)」(sell America)。
儘管川普在4月9日決定加徵關稅之事,先暫停90天,以利談判,然而這種下跌趨勢仍在持續。川普此舉是為了因應債券市場的拋售,他表示,債券市場已經開始有些「動盪」。
此後近三個月,除了與英國達成的協議外,美國並未宣布任何協議。隨著7月9日結束暫停關稅期限的逼近,再次出現緊張情緒。市場的憂慮不僅在於包山包海的對等關稅,還涉及川普宣布的其他措施,尤其是針對日本與德國,大幅調升汽車關稅。
日本已與川普政府就調升關稅問題進行了一系列討論,這可能會對日本汽車產業造成數百億美元的損失,但雙方尚未達成協議。
美元昨日進一步下跌0.5%後,金融公司ING的外匯策略師佩索雷(Francesco Pesole)在接受英國《金融時報》採訪時,道出美元下跌的部分原因。
他說道:「美元受到川普2.0不穩定政策所累」,並列舉了關稅戰、美國債務增長,以及川普政府持續攻擊聯準會獨立性。
川普稱聯準會主席鮑威爾(Jerome Powell)為「笨蛋」與「低能」,因為鮑威爾拒絕依照川普的要求降低利率,使聯準會利率從現今的4.5%,降至1%或2%。
英國《金融時報》所做的一項調查顯示,經濟學家在評論中提到川普議程所造成的動盪,以及他的減稅預算所帶來的增加債務,這可能使美國現今已然債臺高築的36兆美元債務,再堆高3.2兆美元。
《金融時報》報導該調查時指出,川普「財政政策的肆無忌憚 」,加上「攻擊聯準會獨立性,有可能削弱美國作為外國投資者最終避風港的地位」。
德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的巴特拉伊(Saroj Bhattarai)的評論概括了普遍的情緒。
避險資產似乎是瑞士法郎與黃金。美國實際上看來像個新興市場,美國政策不確定性使得風險溢價上升,長期殖利率上升,並壓低貨幣價值。
馬德里一所重點大學的經濟學家帕帕(Evi Papa)援引川普稱之為4月2日「解放日」後所發生之事,表示:「美國公債可能不再是一種安全的資產。」
對美元缺乏信心使得金價屢創新高,今年以來,金價已上漲約25%,一度達到每盎司3,500美元,是尼克森取消黃金與美元掛鉤政策時,每盎司35美元價格的100倍。推動金價上漲的因素之一在於,各國央行皆加大購買力道。
歐洲納稅人協會(The Taxpayers Association of Europe)甚至致函義大利與德國財政部與央行,要求官方轉移出存放在曼哈頓聯準會金庫中的黃金。
歐洲納稅人協會總裁耶格(Michael Jäger)向《金融時報》表示:「我們非常擔心川普打消了美國聯邦準備制度的獨立性。」
回想起來,美國在1971年取消美元兌換黃金的決定,是在周日晚間電視中宣布,從未與其他強權有任何討論,如此一來,這些擔憂並非杞人憂天。
隨著美元在債務不斷增加的情況下持續下跌,川普政府確實有可能在任何階段,徑行單邊行動。
川普政府經濟圈所流傳的一個想法,則是美國國債可以變成永久債券,這是指,美國會繼續支付利息,但永遠不償還本金,市場視這等作法為美國債務違約。
財政部長貝森特(Scott Bessent)在今年4月否決了這項提案,但他事實上必須暫時擱置該提案,這顯示,隨著債務危機的加深,已然討論究竟要採取何種措施。
雖然川普政府的行動是美元下跌的直接原因,但它本身卻是美國帝國主義歷史性危機的結果,它的根源在於美國長期的經濟衰退。
全球資本主義在布列敦森林協定的推動下,於二戰後重新穩定,美國成為世界工業強權。美國以此實力,在歷經1930年代的混亂之後,重建經濟秩序。
美國並非出於仁慈,而是基於這樣的認知:若非如此,世界與美國都會回到大蕭條時期,並可能引發社會革命。
但世界經濟的復甦卻逐漸削弱美國在世界貿易中的主導地位,導致國際收支失衡與貿易逆差,使美國無法做到以美元兌換黃金。
尼克森決定之後,美元保留了全球貨幣地位。但它建立在新的基礎上。它是一種法定貨幣,不再以黃金的價值為支撐,而是以美國政府及其金融市場的力量所支撐。
然而,由此引發的金融崛起,卻引發了一系列導致當前危機的進程。美國在過去50年來,已經成為金融寄生與投機的中心,引發了一系列金融風暴,1987年10月的股市崩盤、2001年網際網路泡沫的破滅、以及2008年的金融危機,乃至於2020年3月的美國國債市場暫停交易,這些僅是其中較為鮮明的幾個案例。
政府債務在此期間持續攀升,這主要源自於軍事支出的增加與大規模為企業紓困。這反映在公債市場(政府債務買賣的場所)的成長,規模已從2008年的約5兆美元,成長至現今的29兆美元。
寄生與投機現象的興起成為利潤累積的主要驅動力,並導致了以金融資本為基礎的寡頭政治的興起,事實顯示,僅僅15%的金融市場交易涉及開拓新投資,而85%的交易則是基於金融資產的交易。
經由債務看似憑空創造利潤的金融資本,不可能繼續無盡地積累。歸根結底,所有金融資產、股票、債務與各種其他神秘的機制都是從工人階級身上所榨取的剩餘價值的要求。
因此,在資本主義秩序架構內,不可能和平解決日益嚴重的危機。對美國而言,這意味,必須在經濟與軍事領域加劇戰爭,因為美國試圖打壓競爭對手,諸如像中國這樣的敵人,以及歐洲昔日的盟友,再加上在國內由獨裁政權所厲行衝著工人階級的戰爭。
所謂的多極世界,也就是貨幣共存、和平競爭的世界,這種中國與歐洲越發主張的前景,並不存在。這條道路將重回1930年代導致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經濟衝突。正因如此,在經濟動盪日益加劇之際,世界各國政府仍持續擴大武裝。
美元債務危機的根源,不僅在於川普的個性與行徑,他只是整個資本主義體系歷史性破產的最惡性表現。
此事向工人階級顯示,在爭取國際社會主義的政治鬥爭中,必須結束這個充滿戰爭、經濟危機、剝奪、法西斯和專制政權的制度,以及建立世界社會主義革命政黨,即第四國際國際委員會( the International Committee of the Fourth International)來領導它。